这简直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黑色幽默。
得克萨斯州沃思堡的巨型装配车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这地方以前可是咆哮着的怪兽，平均每两天就能吐出一架代表人类最高工业结晶的钢铁猛禽。
现在呢。
几十架刚刚喷完涂层的F-35静静地趴在机库阴影里，像是被抽干了血的死鸟。
没有雷达。
没有光电瞄准系统。
就差那几公斤该死的晶体。
那些身穿昂贵制服的五角大楼验收官把验收单甩回了桌上，拒收。
谁能想到，这只曾在全球军火市场不可一世的霸王龙，竟然会因为餐桌上那些不起眼的作料而此时此刻喘不上气来。
238天，这是2024年洛马交付战机的平均延迟天数。
要知道这仅仅是一年前，这个数字还只是61天。
就在这一瞬间，你听不到引擎的轰鸣，只听得到美元在这个庞大的工业帝国体内这种令人心慌的血流凝滞的声音。
001
这种窒息感不是一天形成的，它是慢性的，带着某种令人上瘾的甜味。
回过头看90年代那会儿，那是多么疯狂而美好的淘金时代。
向那个岛出售150架F-16，一笔就捞进60亿美元，那时候的钱太好赚了，只要在那份文件上签个字，几十亿美金就哗哗流进账面。
这不仅是生意，这被视为一种傲慢的权利。
2008年又是12架P-3C，带着爱国者-3导弹打包大甩卖。
2010年继续卖爱国者导弹。
哪怕是到了2020年，那个把战机升级案做到18亿美元的下午，洛马的高管们可能还在香槟塔前嘲笑着大洋彼岸那些只会发发外交照会的严正声明。
他们觉得对方手里没有牌。
即使到了2024年还要强行推进那66架F-16V的订单，单价炒到了12亿美元。
这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赌徒，看着对面沉默的庄家，以为这种沉默是软弱。
但他们忘了赌场里最基本的一条规矩，做牌的人永远不是发牌的人，而是那个控制着做牌材料的人。
从1992年到现在超过200亿美元的军售额，洛马在那座岛上吃了四成多的流水，吃得太饱了，饱到以为这世界永远不需要买单。
002
疼痛是从手指尖开始蔓延的。
2025年初冬的华尔街并不冷，但洛马财报发布会现场的气压低得吓人。
净利润率47%。
这个数字要是放在十年前能让首席执行官直接卷铺盖走人，那时候他们可是常年维持在10%以上的暴利机器。
那些分析师们盯着PPT上的红线，脑子里转的不仅是钱，还有那该死的元素周期表。
谁能想得到一架售价八千万美元的隐身战机，它的命门竟然掌握在几百公斤这种叫做稀土的粉末手里。
镓。
锗。
这听起来像是化学课本里的生僻字。
现在却成了F-35有源相控阵雷达的心脏。
中国那边也不跟你吵架，既不派军舰也不发导弹，只是在2023年和2024年轻轻关上了两扇门。
加强稀土出口管制。
这招太狠了。
那些平日里只需要按照流程表下单的采购经理突然发现，原本从中国顺畅流出的高纯度金属，现在需要填几百页的申报单，最后得到的答复还是缺货。
去澳大利亚找。
去越南挖。
说得轻巧。
建立一条提纯生产线少说也要五年。
F-35上的APG-81雷达需要的不是普通的铜铁，而是必须精确到纯度99999%的特种材料。
一旦断顿，这就不是一架飞机飞不起来的问题，是整个生产线休克。
450架积压订单。
看起来是生意，其实全是债。
003
这种慌乱已经从底层传导到了盟友的神经中枢。
你看看日本人的脸色就知道了。
那个一直以来对美国装备顶礼膜拜的买家，在这一轮F-X次时代战机项目上，竟然扭头去找了英国人和意大利人搞什么GCAP。
这要在以前绝对是不可想象的背叛。
但日本人精明得很。
他们看到了洛马在泥潭里挣扎的样子。
当供应商的不确定性变成了最大风险，所有的盟友都会本能地寻找备胎。
澳大利亚那个取消卫星合同转投欧洲的决定也是一样的逻辑。
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需要五十年，崩塌只需要一份延迟发货通知单。
现在的局面甚至有点滑稽，美国国防部一边在这个财政年度因为零件短缺拒收几十架崭新的F-35，一边还得捏着鼻子给洛马拨付研发资金试图寻找稀土替代方案。
可是物理学不讲政治。
高性能磁体用的钐钴材料，那个能让导弹指哪打哪的关键玩意，五磅重的磁铁里，灵魂全在中国手里握着。
涨价5%或者8%这都算好的，只要能买到，洛马愿意出双倍价钱。
问题是这不仅仅是钱。
这是合规的毒药。
中国商务部那个不可靠实体清单，就像是在洛马身上贴了一道符。
哪怕是远在欧洲的二级供应商，只要不想丢掉中国庞大的民用市场，就得躲着洛马走。
这种孤立感比罚款可怕一万倍。
004
这其实就是一场慢性失血。
你看2025年1月3日的那份最新制裁名单，洛马、雷神、波音防务，28家企业一网打尽。
罚款是售台金额的两倍。
看起来这些企业在华资产好像也没多少，冻结了也就冻结了。
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太天真了。
现代工业是像血管一样缠绕在一起的。
你封住了它的主静脉，它的毛细血管就开始坏死。
民用航材市场没了。
高管连个落地签证都拿不到。
洛马正在变成一座孤岛。
曾经他们嘲笑中国只能做低端代工，以为把总装厂留在美国就能高枕无忧。
结果才发现，原来高楼大厦最底下的那几块砖头如果被抽走，顶层的风景再好也是危楼。
那数百亿美元的市值蒸发仅仅是表象，真正的内伤是这个巨人发现自己居然是被喂死的。
那些常年对台军售赚来的快钱，麻痹了他们对供应链安全的嗅觉。
当他们躺在垄断的温床上数钱时，那个他们眼中的代工厂已经默默爬到了产业链的最上游，手里攥着他们不得不呼吸的氧气管。
现在洛马要想换个活法，比如重新搭建一套不含中国元素的供应链，那不仅仅是成本飙升几十亿美元的事，那是要把整个全球化的底层逻辑推倒重来。
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稀土让他们折腾。
2023年的净利润已经掉了三成。
2025年二季度的预测更是惨不忍睹，利润可能要跌八成。
这不是数字游戏，这是一个曾经不可战胜的帝国正在这种无声的绞索中慢慢窒息。
它还在挣扎，还在试图通过游说国会要更多的补贴。
但在那个堆满半成品飞机的车间里，所有人都清楚，好日子结束了。
再也不会有那样轻松的午后，那个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红线还能赚得盆满钵满的时代，已经彻底断片了。
信息来源：
2023-2024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年度财务报告
中国商务部关于不可靠实体清单的官方公告（2023年2月、2024年5月、2025年1月）
美国国防部F-35联合项目办公室（JPO）关于交付延迟的公开听证会记录
美国国会研究服务处（CRS）关于关键矿物与供应链安全的分析报告
日本防卫省关于F-X次期战机研发合作伙伴选择的公开说明资料
